遺失的血色拼圖


陳嘉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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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那個死人是幫忙製造不在場證明的共犯,阿古,你沒說錯吧?」在一旁看著雙方言語交鋒的莊孝維忍不住張口大叫,嘴裡還順勢噴了幾顆爆米花出來。

        「你……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原先鎮定的方碩楠說起話來變得結結巴巴。

        「方警員,你應該清楚得很。」古益仁沒理會莊孝維組長反應激烈的質問,而是回答方碩楠的提問,「我記得當時命案現場很熱,沒有開冷氣,就先假設案發當時是九點半左右好了,雖然這個時間也算早,但是現在這種氣候如果沒有開冷氣,還是會讓人熱到受不了呢?我還記得警方剛到現場的時候屋內並沒有開冷氣,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了兩點,第一,犯案時間或許比九點半還要提早很多,犯人和死者並不會覺得很熱,所以才沒想到要開冷氣;第二,因為不開冷氣,會讓室溫較高,如此一來,便可以讓屍體僵硬的速度加快,我說得沒錯吧,方警員。」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人死後一到三個小時,由於肌肉組織內化學作用衰退的因素,引起屍體全身僵硬,先從下顎與臉部開始僵硬,然後至頭部延伸到四肢。溫度越高,屍體僵硬的速度越快,你就是利用人死亡後產生的肌肉僵硬,讓死者在死亡數小時之後『自動』按下手中那把條碼感應器的按鈕,使其發射出的紅外線能感應到商品上的條碼,進而啟動收銀機系統的運作。

「那時你在殺了汪震義之後,就在店內隨意拿了十二支筆,然後再挑了本書拿到櫃檯,一一刷取它們的條碼,之所以挑十二支筆的原因,是因為一張發票僅能容納十二項商品的條碼,你一一刷完十二支筆的條碼後,那張發票還不會打出來,要等到你刷下第十三項商品條碼時,第一張記載十二項商品條碼的發票就會自『收執聯發票出口』跑出來,當然上頭也會記錄下發票跑出來的時間。

「至於書的部分––––也就是你預計刷下的第十三項物品––––得留待死者在數小時之後幫你『刷取』,你把條碼感應器放在死者的手中讓他握著,而食指則是微微輕觸條碼感應器的按鈕,不要按下,如此一來,將現場佈置好的你就可以放心離開倚輝書屋,去網咖製造你的不在場證明了。

「最後一樣物品之所以會挑書而不挑筆的原因,則是因為書的條碼區塊通常做得較大,到時死者因為肌肉僵硬、彎曲指節按下手中條碼感應器按鈕所發出的紅外線,才不會感應不到物品上的條碼區塊。」

        「這全是你的猜測!」方碩楠怒氣沖沖地打斷古益仁的推斷,「天曉得事實是否真是如此?警員你的想像力挺豐富的啊!還會想出一套不在場証明的方法來構陷我。」

        「我有證據可以證明:你的確是用這種方法製造不在場證明的––––因為我找到了那塊『遺失的血色拼圖』。」

        「遺失的血色拼圖?」方碩楠不解地複述這幾個字。

        「呵呵,你一定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因為我想連你也沒有注意到這點……你開槍打死汪震義的時候,有大量血跡噴濺在收銀機上頭。而這個血跡說明了兇手使用我說的方法製造出不在場證明。」

        「血跡?什麼意思?」

        「這個收銀機的發票分為兩個部份,收執聯和存根聯,收執聯的發票是交給顧客的,而存根聯的發票則是留給店家日後倘若帳目出了問題可以用來查對。

「打從我一進到命案現場觀察情況,就覺得奇怪:為什麼幾乎整台收銀機上都有沾染血跡,但為何收執聯發票出口跑出的發票上卻沒有血跡?

「因為那張發票是後來跑出來的,那張後來跑出來的發票覆蓋住收銀機上頭的血跡。」

古益仁邊說邊拿起仍連在收銀機上的那張發票,手指則是指著原先發票覆蓋住之處,上面有大量的血跡。

「從這點可以得知:發票是在死者中槍之後才打出來的。所以我一開始的推論根本就出了錯,死者並不是在替兇手結帳時遭到殺害,而是在他被殺害後,發票才打出來。

「此外,存根聯檢視窗內的發票––––也就是末四碼為7789的存根聯發票,上頭也並未沾染上血跡,這也不正表示:在死者中槍之後,發票系統才啟動嗎?」

        說到這裡,古益仁卸下收銀機上方的外殼,裡頭的兩捲發票顯露在眾人的眼前,古益仁拿起捲起存根聯的捲軸,將它緩緩轉開,等到存根聯出現紅色血跡的部分,他才停止轉開的動作。

        「這就是『遺失的血色拼圖』,沾染血跡的部分是在末四碼為7787的存根聯發票下方,這就表示槍擊發生時,收銀機存根聯檢視窗裡頭所露出的部分,是末四碼為7787的存根聯發票下半部––––換句話說,收銀機是在死者中槍後才開始進行結帳的。」

        「原來如此。」雖然處於劣勢,但方碩楠的語氣在此時卻出乎意料地回穩,「不過這又能證明什麼?」

        「這證明了你的不在場證明很不可靠。」古益仁用堅定的語氣說道。

        「這只能證明我有機會去殺害他,但並不代表我就一定是兇手啊,如果警方沒有我人在命案現場的證據,那麼你們根本就不能把我怎麼樣!」

        這番慷慨激昂的言詞讓古益仁轉身看了莊孝維組長一眼,只見後者把手中的爆米花放在一旁,然後抽出外套內的一雙乳膠手套,開始穿戴了起來。

        「好了,好了,王建民已經撐完前面八局,最後一局就交給Rivera來終結吧。」莊孝維組長用穿戴好乳膠手套的手掌輕拍古益仁的肩膀,用「把一切都交給我」的眼神,示意他到外頭等候。

        古益仁收到指示,連忙把另外兩名員警給拉到外頭。在踏出倚輝書屋之前,古益仁心想:「組長這次會用什麼方式來使兇手認罪呢?」

        等到室內僅剩兩個人的時候,莊孝維組長將手伸進他的袋子裡,看起來像是在找某樣東西。

        看到莊孝維組長的舉動,方碩楠不置可否地冷笑數聲。在此之前,他早已耳聞莊孝維組長的事蹟。

這個死胖子喜歡刑求犯人逼他認罪,不過我也不是省油的燈,我可是個精通跆拳道、空手道、柔道的刑警,待會是誰刑求誰還不曉得呢?––––方碩楠冷冷笑著。

        只見莊孝維組長從袋子拿出一個東西之後,就很快地將之藏在身後,方碩楠沒有看清楚莊孝維拿在手上藏在背後的東西是什麼。

        「好了,方警員,我們今天也算是第一天認識,我們不妨先握個手吧?」雖說如此,莊孝維組長並未將手伸出來。

        這個死胖子在搞什麼鬼?是想讓我放鬆戒心,好出其不意地突襲我嗎?就算如此,我還是有把握用擒拿技撂倒他––––方碩楠暗忖。

        方碩楠以穩健的姿態伸出右手,就在那一瞬間,莊孝維組長兩隻肥大的手掌同時伸出來,包覆住方碩楠的右手。方碩楠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覺自己右手掌突然握住了某樣東西,那樣東西的觸感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

        莊孝維組長放開緊握方碩楠右手掌的雙手,而他的右手掌握著一把槍––––那是用來槍殺汪震義的槍械。

「好了,這下子兇槍上就有你的指紋囉!」莊孝維組長邊說邊將印有方碩楠指紋的槍械放進證物袋裡。

        莊孝維組長在來倚輝書屋之前,先透過關係把放在證物室裡的凶槍取出。至於後續的證物紀錄那方面,莊孝維組長則會想盡辦法喬好。

        「馬的,你這根本就是栽贓!」方碩楠按捺不住驚慌且憤怒的情緒破口大罵。

        「這不叫栽贓,這叫『正義得以伸張』!」說完,莊孝維組長露出一口大黃牙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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