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街景
陳嘉振 著
7
翌日,硯之學長私底下告訴我,許清邁學長由於罪證不足而被警方釋放,但是因為那把黑色玩具弓的緣故,警方仍舊將許清邁學長視為頭號嫌疑犯。說實在的,我倒希望整件事就此告一段落,我一點也不會對許清邁學長的處境感到同情。從這段日子的相處,他給我的感覺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至於其他的人––––尤其是御潔,我由衷地深信他們是無辜的,我希望他們能平安地度過這一切,不要因為范希恩學姐的死,而帶給他們太多的困擾。只是硯之學長在病房裡那一席言之鑿鑿,煞有介事的談話,卻一度使我感到十分地不安。
晚上,我待在寢室裡對著電腦將這整件事的始末記錄下來,對推理小說相當有興趣的我,打算將這個事件改編成小說,不過這個事件卻少了推理小說一個不可或缺的要素––––那就是結局––––兇手尚未伏法。
正當我苦苦思索這篇小說的結局該如何收尾時,一通無預警的電話鈴聲劃破了寢室裡的寂靜。
「喂?請問是伯瑞學弟嗎?」
「啊!學長是你!有什麼事嗎?」為了怕吵醒睡得正甜的御潔,我小聲地答應。
「我已經解開這一切的謎團了!」
「什麼!」我心頭為之一震。
「我想喜愛推理小說的你應該有興趣知道事情的真相為何吧?」
「是……是的。」我看了酣睡中的御潔一眼。
「那你馬上到演藝廳來,我要跟大家說明關於命案的一切。那麼十五分鐘後見了。」
掛了電話後,我走到御潔的床旁邊,看見那熟睡的面孔上有著一抹如釋重負的微笑,我的心情頓時憂喜參半––––喜的是,御潔能走出這段日子的陰霾,不再為復仇的事所苦;憂的是,我害怕硯之學長口中的「真相」會與我所期望的「真相」背道而馳。
十五分鐘後,我到了演藝廳,只看見硯之學長一個人站在舞台上,他的右手拿著一把黑色的玩具弓,左手則握著一隻箭。
「怎麼只有你在這兒?其他人呢?」我問。
「其他人待會就來了……,對了!學弟,你能幫我一個忙嗎?我想要把我所推理出的結論說出來,讓你檢驗一下,看看當中是否有錯誤的地方。我怕我的推理到時候在眾人的面前站不住腳,那我可就糗囉!」
「我盡力而為。」
「好!」他放下手中的弓箭,縱身從舞台上跳下。「嗯……從那裡開始好呢?……好吧!就先說清邁的部分好了。清邁他絕不可能是兇手––––因為那一把黑色的玩具弓可以證明這件事。」
「可是那把黑色的玩具弓正是指證兇手的重要物證啊!」
「是的,可是我們仔細想想,清邁他有必要做出這些不利於他的舉動嗎?不只是將凶器放置在他的更衣間裡,還有打破窗戶––––這個反常的行為。再者,他大可把他一度成功地避開警方搜查的玩具弓丟棄在路旁的垃圾桶裡,不必把這個將來可能會在法庭上順利將他定罪的重要證物留在身邊啊!」
「你的意思是––––?」
「我現在的意思就跟清邁被捕當天,我所說的一樣––––將凶器放置在他的更衣間裡,然後打破演藝廳窗戶的那個人就是兇手!此外,照命案發生的現場狀況看來,清邁要用這把玩具弓將希恩殺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我們可以從以下的兩個論點得知。第一:孟琦說兇手是『摸黑近身將希恩殺害』,但若是如此,那把黑色的玩具弓就顯得多餘,兇手沒有必要一手拿著玩具弓,一手拿著利箭,對希恩做近距離的刺殺啊!」
「因此你認為玩具弓只是一個障眼法,它的存在並沒有任何意義囉?」
「呃……我倒不這麼認為。我曾說過『兇手是舞台上的人』,那麼兇手一定也聽到了孟琦的推理––––兇手是近身手持利箭將希恩殺害––––而警方也對這個解釋深信不疑,那兇手為什麼還要使原本不應該存在的凶器曝光呢?
「我想,玩具弓可能是兇手用來嫁禍的工具,但是如果要符合孟琦的推理,又要讓警方的注意力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那十字弓比玩具弓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因為十字弓可以『單手把持』,並且省力地完成謀殺。可是現在擺在我們眼前的,竟是一把要用『兩手操作』的玩具弓!
「或許會有人認為玩具弓只不過是兇手實施嫁禍的『任意選擇』罷了,但事實果真是如此嗎?––––不!那把玩具弓之所以會全身一片醒目的黑,是由於上了漆的緣故!如果兇手是任意選擇玩具弓做為嫁禍的工具,那麼他根本就沒有必要費事地在上面噴上黑色的漆。可見黑色的玩具弓是有其特殊意義的。」
說到這裡,他轉身躍上舞台,拿起他先前放在舞台上的弓箭,繼續說道:「讓我總結上述的推論:兇手既不可能拿玩具弓做近距離的行兇,而黑色的玩具弓又非實施嫁禍的『任意選擇』,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兇手用那把黑色的玩具弓遠距離射殺希恩!」
「可是––––」
「我知道你要問:『要是兇手用玩具弓犯案的話,那他又是如何在一片漆黑當中,遠距離一箭命中希恩,然後將凶器隱藏在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呢?』我承認這兩大難題的確是這場謀殺案裡最難以理解之處。不過我們先將這兩個難題放在一邊,繼續我先前所說的––––『清邁不可能殺害希恩』的第二個論點––––就清邁在舞台上的位置來看,他當時是站在舞台的左側––––若以觀眾席那邊為準的話,則是舞台的右側,是嗎?」
「是的,他和我是站在舞台的同一邊,也就是你現在站的地方。」
「你仔細看一下我現在站的位置,在熄燈之後,大家的注意力都像我這樣––––集中在舞台正中央;也就是說,以我現在站的位置為準,舞台正中央是在我的前方,而舞台正後方則在我的右手邊。由於黑色大布幕的阻擋,倘若清邁要遠距離射殺希恩,那把致命的利箭定要穿越牆壁和柱子之間的通道––––為了讓你瞭解兇手行兇的過程,所以我做一次射箭的動作。」
硯之學長舉起拿弓的右手,與肩平行,目光穿越牆壁和柱子之間的通道,瞄準舞台正後方,接著將左手的箭搭在弓上。就在此時,他停止了射箭的動作。
「你注意到了嗎?由於我是右撇子,這樣的舉動是十分地彆扭不自然。因此––––右撇子的清邁絕不可能是兇手!」
「但是他可能轉身背對著舞台正中央,然後再進行射殺的舉動啊!」
「不可能!學妹不小心打翻的飲料可以證明清邁那時是正對著舞台正中央,因為液體是潑濺在他的後鞋跟上。由上述的兩個論點,可以知道清邁絕不可能是兇手。
「由第二個論點,我們更可以大膽地推論––––假使兇手是站在舞台的左側行兇,那麼兇手極有可能是一個左撇子。而在舞台左側的曼玲和孟琦也跟清邁一樣都是右撇子。
「至於在舞台另一側,有著強烈殺人動機的御潔學弟,他犯案的嫌疑自然不能輕易地被排除––––即便左撇子的理論不能套用在他身上––––只是他在熄燈之後跟別的演員聊天,他很難抽身殺害希恩。
「還有舞台上其他的人也都是右撇子,從他們身上也找不到殺死希恩的動機。將所有的演員一一剔除掉之後,站在舞台的左側,而且慣用左手的人恰巧只剩一個人––––」硯之學長再次縱身從舞台上跳下,抓住我戴著手錶的右手,「––––那個人就是你!伯瑞學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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