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紅線
寵物先生 著
7
那條紅線是連接還是斷了──或許當時的我,正是懷著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
*
小鬼不見了。
凌晨一點,我從床上驚醒,並在五分鐘後發現這個可怕的事實。
臥房、客廳、廚房、浴室等地方,都沒有發現他的身影。啊啊啊啊啊,死加菲貓你到底在哪裡?別玩捉迷藏了,快給我滾出來!衣櫥?沒有。冰箱?沒有!垃圾桶裡……啊啊啊我在想什麼,怎麼可能在那種地方?
逃‧走‧了。
什麼時候逃的?我和那人在咖啡店談完話後就一道回公寓。然後我就關進自己房間,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睡夢中我沒辦法注意小鬼的狀況。他會趁這時離開嗎?有可能。
慢著,我回來時真的有看到他嗎?會不會我回到家時,他就已經不見了?那他是怎麼突破三道門鎖出去的?等等,我出去時真的有鎖門嗎?那時沉浸在自己的勒索計劃裡,說不定忘了將門上鎖。所以他是趁我不在時逃出去的囉?
各種可怕的想像爬上我的腦海。
不能待在家裡了,警方不知何時會找上門來。自己現在還不能被逮捕。
我迅速將所需物品裝進大提袋。草率著裝完畢後,提著提袋飛奔而出。入睡前沒有進食的我,肚子縮到快貼到背脊,頭暈眼花四肢無力。我朝著某個方向不停奔跑,總之離家裡越遠越好。
那是往森林公園的方向。
剛明的記事
凌晨兩點,交易的時刻來臨。
為了行動方便,剛明穿著體育外套、鬆軟的長褲和運動鞋。拿著鋁製球棒的手微微顫抖,透過夜深的靜謐,清晰可聽見自己的吐息聲。
他在公園外,躡手躡腳地朝南側入口前進。
為了不被發現,剛明小心觀察四周的動靜。根據自己竊聽的內容,這裡是警力最鬆懈的地方,但是仍不能大意。只要一出狀況,就會有警方人員從四面八方圍剿上來。
好不容易走到入口附近。
四周一片靜謐,連樹叢的沙沙聲都聽不到。剛明一步步探尋著,查看是否有人躲在看不見之處。
突然,前方的暗處閃現一道刺眼的光線,直逼他的雙眼。
「先生,你這麼晚在這裡做什麼?」
有一瞬間剛明無法直視前方。定睛一看,一個矮小卻透著精練氣息的身影,拿著手電筒站在眼前。
「年齡?職業?住哪裡?叫什麼名字?把你的證件拿出來!」
對方問話的口氣很嚴厲,完全不讓他有思考的機會。剛明一時楞住不知如何反應,隨後才猛然一驚,想到對方或許是警察。而且穿著便服,八成是負責綁架案的刑警。
「我只是出來散步的……」
對方的手電筒,很快就照向他手中的球棒。剛明頓時感到害怕,轉身往公園內的另一邊逃跑。
「喂!你給我過來!」
矮小的身影一個箭步,很快就追上剛明。他的左手腕從後方被緊緊扣住。
「你就是綁匪吧?哼,別以為我們沒發現你裝了竊聽器。我們知道對話可能被歹徒聽得一清二楚,就決定更改警力配置了。」
「……」
糟了,被擺了一道。這人想必就是那位「小矮個」刑警吧。剛明湧上一陣恐慌,左手不自覺往前扭動,想要掙脫對方的糾纏。
「啊!」小矮個刑警被這麼一甩,身體往前一個踉蹌,撲倒在地。
剛明感到驚訝,對方竟這麼容易就被甩開。刑警的臉和左手與石子路面碰撞,手掌和手臂整個擦破了皮,流出大量鮮血,臉部也受了擦傷。而且跌倒時似乎扭到腳踝,表情相當痛苦。
他無暇顧及對方的傷勢,立刻拾起球棒狂奔。「砰!」跑了一段距離,聽見後方傳來一聲槍響。
呼,沒被射中。
心跳七上八下,剛明彷彿動員了全身的腎上腺素,以跑百米的速度朝園內奔馳著。
蔡維訊提著皮箱在北側入口等待。
他到達交易地點後,立刻看見貼在垃圾桶上的字條。上面指示交易地點變更,要他在十分鐘內趕到南側入口。但警方就在四周保護自己,貿然行動恐怕會身陷險境。上次歹徒就是以交易為藉口,襲擊運送贖金的人。自己絕不能脫離警方的掌握。
剛明氣喘吁吁地出現了。他一臉猙獰地拎著球棒,汗流浹背地從公園內跑向這裡。
蔡維訊看到他的臉,先是一陣錯愕,接著便恍然大悟。
「咦?是你……」
「沒錯,還記得我吧?」
「你就是綁匪?」
蔡維訊緊張地看著四周,警方應該要行動了吧?他焦躁不安的神情寫在臉上。
「不用看了。警方人員大都因為南側的騷動,而趕過去支援了。剩下負責盯住你的那個,我剛才用球棒讓他睡了一下。」剛明晃了晃球棒。
「你……你想做什麼?」
「我想問你幾個問題。首先,你對我爸有沒有歉疚感?」
「咦?你父親是誰……唉喲!」
剛明一棒打在蔡維訊的膝蓋,他痛苦地蹲了下去,手中的皮箱掉落在地。
「我爸就是你口中的程董啊,那位借你錢卻被你搞垮,自殺未遂的程董啊。」
「什麼……喔,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他……」
「說謊!」剛明又一棒打在他的背上。
「唔呃……」蔡維訊俯倒在地。
「這一棒,是替我一位鄰居打的。」
剛明蹲下來,湊近他的耳旁。
「她叫韓孟翠,是你玩過的酒家女之一,我幫她,以及所有被你玩過的女人打這一下。」
「你分明是為了自己……」
「囉唆!」又一棒敲下,這次是小腿。「這一棒是替你太太和小孩打的。」
「唔……我又對老婆小孩做了什、什麼……」他的聲音漸趨嘶啞,已呈微弱的呻吟。
「出去玩女人,把小孩和家事交給太太。你敢說,你愛自己的家人嗎?」
「我、我那麼辛苦賺錢,當然……唔啊啊啊!」
剛明這次什麼都沒說,直接雙手高舉朝他頭部擊去。「鏗」一聲,球棒擊中一旁的地面,蔡維訊受到極大的驚嚇,口吐白沫,一動也不動了。
剛明也用盡全身的力氣,無力地癱坐下來。
終於結束了。
遠方可見清晰的月光,手電筒的光線也由公園的那一頭逼近。
「程剛明……」小矮個刑警被一個老人攙扶著,拖著一拐一拐的步伐走來,左手舉著手槍,手電筒則由老人幫忙拿著照明。
剛明勉強站起身,無奈地伸出雙手。
「我、我以擄人勒贖的罪名,以及傷害罪現行犯的名義逮捕你。呼、呼、呼……」刑警從腰際取出手銬,銬在剛明的左手腕。「你有權保持,呼、呼……緘默,但所說的每一句話……呼……」
「知道啦。」剛明苦笑,扶起腿軟快站不起來的刑警。
對方一臉訝異,但隨即恢復鎮定,把手銬另一端也銬在自己的手上。然後像是為了恢復刑警的尊嚴,拽著剛明,朝著趕來的其他警員走去。臨走前,還不忘跟老人道謝:「阿伯,多謝。」
「不客氣。」老人似在把玩著什麼,隨後把那團東西塞進褲袋裡,伸出右手對刑警說:
「攙扶費和指引費,合計一百塊就好。」
警車前站著一位年輕男性、一位女性和一個小男孩。
那女人正是韓孟翠,她圓睜著雙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剛明也只瞄了她一眼。
唉,紅線已經斷了嗎?
「小趙,辛苦你了。」小矮個刑警向年輕男子招呼。
「不,哪比得上流血逮捕犯人的工作。」他笑了一下,隨即轉向旁邊的小男孩:「弟弟,這個人是不是綁架你的壞人?」
小男孩皺著眉頭良久,搖了搖頭。
「真的嗎?你再看清楚一點。」被稱為小趙的刑警仍不死心。
「不是,他是好人,他才沒有綁架我。他只是帶我到他家玩,和我一起打電動,肚子餓了還會請我吃洋芋片和好吃的蛋炒飯。小翠哥哥是好人啦,警察快點放開他!」
剛明對他「善意的指控」感到哭笑不得。
別再說了,我做的是蛋包飯,不是蛋炒飯。你這個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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